1968年12月,毛主席高瞻远瞩地提出“知识青年应当投身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极为必要”的指示。此一号召一经发出,便掀起了知识青年投身农村、接受再教育的热潮,这一运动迅速席卷全国,成为一场规模空前的社会运动。当时,“上山下乡”运动如火如荼,成为“文革”时期的一项关键“战略部署”。该运动将知识青年投放到农村的广袤天地,深刻地重塑了那个时代的风貌。1978年,云南知青集体抗争的事件,如同一声春雷,揭开了全国知青大规模返城的序幕。
至1978年岁末,那场波澜壮阔的上山下乡运动已历经十个寒暑,全国投身于下乡及支援边疆的知识青年总数激增至两千万人,而持续在农村或边疆接受“再教育”的实际人数更是高达千万之数。
一类是主动选择投身农村,选择与当地农民一同生活的群体。他们与农民携手并肩,共同劳动,以自力更生的精神共同积累工分。若机遇降临,他们有机会被选调回城市。另一类则是投身于支边生产建设兵团的知青。尽管他们名义上是兵团的战士,过着半军事化的集体生活,且收入微薄,但他们既无法融入城市工作,也无法成为干部。据统计,这类知青约有200万人,占全国知青总数的五分之一。
“若知青问题不能得到根本解决,恐怕乱象终将难以避免!”
正当1978年的岁末时分,一场震撼全国的大规模云南知青返城运动随之应运而生。
此次运动得以兴起的根本动因,便是当年秋季在北京召开的那场全国性上山下乡工作会议。该会议持续了四十余日,期间争议迭起。会议最终通过了《知青工作四十条》(以下简称《四十条》)。该决议不仅对“文革”期间上山下乡所取得的所谓“辉煌成果”给予了肯定,更明确指出,未来仍需“有计划地组织城镇知识青年投身上山下乡,以实现与工农群众的深度融合”。
《四十条》中明确指出,自此以后,农场(兵团)的知青将同国营企业职工享有同等权益,不再享有国家知青政策的特殊优待。正是这一规定,无情地打破了200万滞留在边疆的知青们重返故土的愿望。他们曾将宝贵的十年青春无私奉献给边疆建设,却终究失去了重返城市的权利。
西双版纳橄榄坝农场七分场的上海女知青徐玲先不幸离世,成为触发这场激烈风暴的导火索。
徐玲在生产过程中不幸遭遇了难产,遗憾的是,负责接生的农场赤脚医生当时正醉得人事不知。这一悲剧迅速在农场内传开,消息如同狂风一般迅速蔓延,吸引了众多知青纷纷涌来,将停尸房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每个人都卷起裤腿,有的戴着黑纱,有的手捧小白花,面容上写满了哀伤。
最初,这群知青只是随意闲谈,然而不久便酝酿出了初步的构想:他们希冀赢得农场领导的赞同,筹备一场追悼会,并强烈要求对造成徐玲及其子女不幸亡故的负责人进行严厉问责。继此之后,他们又接连提出了诸多旨在提升知青生活待遇和医疗条件的诉求。在这场由女知青之死引发的愤怒情绪中,怨气迅速演变为一场针对知青整体命运的反抗行动。
在经过两日的对峙之后,知青们无奈之下采纳了一项极端手段。他们抬起徐玲先的遗体,沿着通往西双版纳州府景洪的蜿蜒道路缓慢前行。
云南省委紧急下达指令,强调必须积极妥善地处理各项事务,力避矛盾的进一步升级。在此同时,一位中央领导也发表了重要讲话。全国各地建设兵团与边疆农场均接到了上级部门的紧急通知,要求严格监控知青的动向,预防可能的连锁反应的发生。
知青向州委提三要求。
惩处肇事医,追责。
其次,我们必须加强农场医疗卫生建设,以保障未来能够有效防止此类事故的再次上演。
第三,我们举行追思会以纪念已故之人,正式追认其英勇事迹,并将其定为烈士,同时向逝者的家属提供丰厚的抚恤。
虽非过分之请,州府高层却未采纳其意。于是,知青们在景洪发动了一场举尸游行,观者如潮,人潮涌动。
第四日,领导层终于现身,他们带来了上级部门的具体回应:首先,将对涉事医师进行严肃处理,并依法追责;其次,徐玲同志将获得因公殉职的相应待遇,并批准举行追悼会;再者,将全力推进知青政策,督促农场加速改善医疗卫生设施,并全面协调解决知青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各类问题。总体来看,知青们的合理要求已基本得到满足。
然而,当请愿队伍缓缓驶离景洪之际,他们途中不期而遇了一群同样心怀诉求的知青。这支队伍正在进行罢工,旗帜上高悬着两块醒目的横幅,上面用醒目的字迹书写着两句激荡人心的口号:“知青当为人!”“知青欲归城!”
此次知青大规模罢工的发起人,系一位来自上海的知青,名为丁惠民,他出身于一个知识分子之家。
丁惠民鼓舞着心怀壮志的知青们说:“你们是否真的愿意将此生献给这片沃土?现在,命运的舵轮掌握在我们的掌心,是选择继续耕耘这片土地,还是毅然决然选择回到城市,别无选择!正如《国际歌》所唱,我们不祈求神祇或皇帝的庇护,唯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拯救自己。回想那逝去的青春岁月,你们难道还犹豫不决吗?”
短短数日之内,景洪农场的十二个分场知青们相继联合,齐心协力建立了“声援橄榄坝知青领导小组”。在宣言的感召下,丁惠民同志迅速崭露头角,被公推为领导小组的总指挥。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南省委面临了棘手的挑战,他们立即派遣省、州两级联合工作组,与罢工的知青们进行了面对面的沟通。
省级与地方工作组的高级官员们以一种高傲的姿态与下乡知识青年代表们会面,发表了些居高临下的说教,引起了青年们的强烈不满。丁惠民察觉到这些官员们缺乏诚意,于是突然抛出一个令他们尴尬的问题:“各位领导,我想请教一个问题,请问您们的家中是否还有子女在农村参与知青项目?”这一问题令官员们顿时无言以对。实际上,现场没有人有子女仍然在农村从事知青工作。官员们愤怒不已,对丁惠民和其他青年谈判代表进行了严厉的指责。
知青罢工离场抗议。
恰在罢工的关键时刻,中央知青工作会议在北京圆满画上句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随即播出了会议的决议,这一举动犹如在燃烧的烈火之上浇上了一桶油,使得知青们的愤怒情绪更加高涨,他们要求返城的决心也更加坚定不移。
1978年12月14日,一群罢工的知青向州委正式呈递了北上请愿的申请。然而,在未获任何批准的情况下,他们毅然决然地自行组建了北上队伍。由此,冲突迅速升级,新一轮的斗争也随之拉开序幕。
一封来自北京的匿名航空信件如约降临在丁惠民手中。信中披露,写信人对这里发生的变故了如指掌,并向罢工的决策者透露了关键信息:北京最高层对上山下乡运动持有截然不同的观点,分歧尤为明显。《四十条》并未充分体现众多资深同志的意见,而传闻中,邓副主席对知青问题已有了新的指示,种种迹象均指向这一方向。
与此同时,来自上海的另一位知青收到了一位友人的来信。信中,友人的父亲刚刚参加了在北京举办的全国知青工作会议,并将会议中的诸多内幕与细节详尽地告知了这位远在他乡的知青。信中这样写道:“……我父亲说,知青的问题终将迎来解决的曙光,但我们切不可急功近利。”
这两封函件极大地提振了罢工行动的领导者和组织者的士气,他们坚定地选择了继续踏上北上的征程,并据此撰写了《致党中央、华主席及邓副主席的公开请愿信》。在北上请愿团的成立大会上,丁惠民发表了意义深远的讲话:
我们的职责是代表云南农垦的十万知识青年,亲自向党中央和国务院领导同志呈递请愿书,并就十年上山下乡过程中所遭遇的种种偏差与问题进行详尽的口头汇报。我们的宗旨和使命始终如一,那就是传达全体农垦知青最迫切的愿望——重返城市的强烈要求,至华主席、邓副主席面前。我们的要求既合情又合理,与党的意志、人民的意愿以及历史发展的趋势相一致。我们坚信,一旦党中央充分了解农垦知青的真实情况,必将对我们这一正当且合理的诉求表示同情与理解。
经过一番激烈的较量,知青请愿团最终战胜了省、州工作组,顺利抵达昆明,并正式入驻了云南农垦总局的招待所。
“云南省省委办公厅转告知识青年代表请愿团,中央原则上不支持你们前往北京。希望你们能立即返回农场,全身心投入到革命和生产建设中,并积极配合当地党委,切实执行知青政策。”
省委领导的神色凝重,语气沉重地强调道:“同志们,务必立即停止一切扰乱社会稳定和团结的违规活动,无条件地回到农场,全身心投入到革命和生产的大潮中。否则,你们将铸成更加严重的错误!”
几位知青代表低声交谈,丁惠民立刻挺身而起,庄重地宣告:“恳请领导同志将此转告中央,我们背负着云南十万农场知青的厚望,特地来到北京请愿。我们的决心毫不动摇,除非目标达成,否则誓不罢休!”
12月28日午后的时分,一群近百人的知识青年请愿代表团,手举旗帜,坚定地步入了铁路轨道。他们在昆明火车站东边大约两公里处的羊方凹区域,齐齐躺卧在轨道之上,发起了一场示威,致使当天从昆明出发的数十对客运和货运列车受到阻拦;昆明至京沪、京广、陇海等主要铁路干线的生命线被迫暂时中断。
消息迅速传遍全国,引起了广泛的共鸣。成千上万的昆明市民和学生,不顾严寒,络绎不绝地涌向羊方凹,争相一窥究竟。当晚,省、市委立刻组建了工作组,紧急赶往现场,积极开展说服劝阻工作。与此同时,大批军警也奉命赶到羊方凹,整装待命,随时准备采取必要的行动。
六十个小时悄然溜走,铁路线仍处中断之中,即便是那些悄无声息驶向中越边境的军用列车,亦只得无奈地停在原地。
历经三昼夜的连续发展,云南知识青年群体的大规模卧轨抗议行为,终于引发了北京决策层的高度重视。
31日凌晨,北京方面传来了重要消息,告知云南方面,已同意知青请愿团赴京表达诉求,但明确指出参与人数上限为30人。
喜讯如同春风拂过羊方凹,瞬间激起了热烈的欢呼声。但在那欢呼声中,知青们又不由自主地相互拥抱,泪水涌上眼眶。他们凭借不懈的努力,终于以自己的实际行动震撼了北京,赢得了应得的权益。1979年1月2日,一场大雪刚刚停歇,北京火车站迎来了这群身着薄衣的云南青年。丁惠民站在月台上四顾,却未见任何接应之人,亦无中央首长前来与他们相见。心中涌起一股愤懑,他毅然下达命令:“全体集合,高举我们的旗帜,整队前进。目标,人民英雄纪念碑,出发!”
三十名肤色黝黑、衣衫褴褛的男女知青,步伐沉重,神色庄重,依次排成两列。他们沿着那咯吱作响的雪地,缓缓前行,朝着天安门广场的方向迈进。一面布满褶皱的大旗在刺骨的寒风中猎猎作响,旗帜上醒目地绣着“云南农垦知青赴京请愿首批代表团”的字样。
接连两天,北京市的民众、知青家属以及大批返城过节的青年,纷纷涌向广场,向云南知青请愿团表达他们坚定的支持。各类食品、饮料以及御寒衣物堆积如山。众多外国记者争相按下快门,将有关中国知识青年的故事传递至世界各地。
1月3日午后,两位身穿中山装的男士在人群中穿行,最终来到了知识青年的面前。在出示工作证件并进行自我介绍后,他们礼貌地询问:“您好,丁惠民同志在吗?我们想请您一同前往招待所,因为中央领导将在明天接见大家。”
云南赴京请愿的知青代表们,终于等到了中央首长的亲切接见。国务院副总理王震与民政部部长程子华,在耐心倾听他们关于边疆农场所遭遇的严峻困境后,发表了充满深情的讲话。首长们的言语真挚而动人心魄,既对知青们给予了温馨的慰藉,又激励了他们的斗志,同时也不无微妙地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批评。
“你们是新时代的象征,应当拥有更为广阔的视野和更为长远的规划。我们对你们充满期待。你们的意见和建议,我们将负责上报党中央。中央已经派出了农林部副部长、国家农垦总局局长前往你们所在的地区。你们返回后,需协助农场部分干部改善工作作风……”
会面落幕之际,首长逐一与知青代表们握手,表达敬意。末了,他特别提及丁惠民的名字,将他单独留下,关切地询问他的近况。
1月24日,丁惠民等三位知青代表,以个人名义致电王震,以真挚的歉意,用诚恳的语气倾诉了几番话语。
不久后,中央领导人接见了来自云南的知识青年代表,而青年们的检讨电文也一并占据了全国各大报纸头版显要位置。
在元旦佳节过后不久,一支来自云南省的工作团队踏入了勐岗农场的土地,他们的使命是在农场总部召开一场知青代表大会。
工作组的领导一职,由省知青办副主任亲自担任,他是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干部。踏上讲台,他目光扫过台下的听众,随即便开始郑重其事地朗读讲稿:“亲爱的国营农场一线青年职工们,坚守在生产一线的青年工人、干部们,以及各位党团员同志们……”
那些青年学者顿时愣住了:“能请您再说一遍吗?最开始的那个问题是什么?”
副主管未能领会听众的隐含意义,不慎将开场白重复了一遍。此举立即引发了会场的骚动,气氛如同沸腾的油锅:“我们始终是知青,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为何辛勤耕耘十年,竟连知青的名分也丧失了……”
会场内秩序瞬间陷入混乱,知识青年们的情绪高涨,现场有人忍不住悲痛地失声痛哭,众多人群涌上讲台,纷纷向副主任提问。副主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开场白触动了众人的敏感神经。面对众人的质问,他依然试图为自己辩解,声称这是依据中央最新发布的《四十条》规定行事,自己并无错误之处……
在事关个人重大权益的现状面前,经验丰富的知青指导员龙胜云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发声,他的观点迅速得到了众人的共鸣:“亲爱的知识青年战友们,我们响应党的召唤和毛主席的指引,来到边陲投身上山下乡,初衷并非求职。这是我们必须要认清的核心问题……如今兵团已解散,‘文革’也已结束,为何还有人试图歪曲我们的知青身份,剥夺我们应得的知青待遇和回城机会?《四十条》我们无法接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教导我们,任何人的言论和领导层的指示,若不尊重事实,不坚持实事求是,我们都将坚决不予认可!”
知青罢工再起。
此刻,一支自称是中央调查组的六人小队,悄然降临勐岗。
勐岗农场的青年们以最诚挚的热情接待了中央调查组的工作人员:成千上万的青年从农场各处涌出,沿公路蜿蜒数公里,热情洋溢地两旁夹道欢迎。在农场入口处,一座装饰华丽的牌楼矗立,彩旗猎猎,横幅上醒目地写着“热烈欢迎,远道而来的北京亲人”。
每一位知青都满怀激动,坚信一旦中央调查组洞悉农场知青所遭遇的实际情况,《四十条》中那些不公正的条款必将得到相应的调整。
调查组成员的内心逐渐弥漫起不安的阴霾。他们此行的使命并非直接解决眼前的问题,而是承担着宣传《四十条》精神、阐释相关文件的重任,实则不过是以调查为名,行走过场之实。更令人头痛的是,他们并非真正的来自京城。
目睹知青们愤怒情绪高涨,甚至有人冲动地想要冲上台去,对那些假扮的中央调查组成员进行痛击。幸好,罢工指挥部迅速作出反应,将这批冒牌调查组成员安全撤离会场,并立即将其驱逐,从而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升级。
罢工指挥部决议自即刻起提升罢工级别,并已向中央及省委发出紧急通告。若真正的中央调查组在3天之内未能抵达勐岗农场并对知青们的合理诉求给予回应,勐岗农场的知青们将发起一场共和国史上前所未有的千人大规模绝食抗议行动。
他们高呼:“宁为玉碎!”
短短三天时光转瞬即逝。截至1月23日晚上7时整,电力接入的最后期限已然到来,然而中央调查组的身影却始终未见踪影。
随着夜色渐浓,九点钟的钟声悠扬地敲响。首批加入绝食行列的男女知青,总计311人,他们聚集在场部宽敞的露天会场。在庄重肃穆的宣誓声中,他们依次朝着预定进行绝食的地点走去。
他们的宣誓仪式洋溢着浓厚的中华风韵,每一位参与者手持一碗酒,以热血为盟,随后齐声跪地,面朝故乡,右手紧握拳头,誓言之声响亮而坚定。这场既悲壮又古朴的宣誓仪式,激发了在场每一位人的豪情壮志。万余名知青为即将投身绝食斗争的勇士们送行,泪水如泉涌,哭声震彻云霄,悲怆之情溢于言表。
几分钟后,一份事先拟就的电报稿通过电话传到县城邮电局值班室。以后,每隔两小时,勐岗农场知青以罢工指挥部名义向当地县、州、省委以及北京通报一次绝食现场情况。
在知青们发起绝食抗议的关键时刻,中央迅速派出了一支调查队伍,火速抵达勐岗。队伍的领队正是调查组的组长鲁田。鲁田同志,作为农林部副部长和国家农垦总局局长,同时身兼国务院知青领导小组副组长一职,他是一位在抗日战争的硝烟中锻炼成长的老一辈革命者。
开年之际,他即肩负中央领导同志的嘱托,赴云南开展调查,并肩负起妥善解决农场知青引发的这场重大罢工事件的职责。他的首站抵达了西双版纳,在此,他亲眼目睹了边疆农场所遭遇的落后与无序,心中感触颇深。
在橄榄坝的农场中,一群热血的知青们为鲁田烹制了一锅他们称之为“鲜鱼汤”的佳肴。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这所谓的“鲜鱼汤”竟无一丝鱼肉的踪迹,其口感苦涩,气味令人作呕。原来,他们误将河中长满绿苔的鹅卵石放入锅中熬煮,却仍给它冠以一个动听的名称——“鲜鱼汤”。在那个地方,知青们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品尝这样的“鲜鱼汤”中度过。
鲁田的眼界所及,尽是那些矮小、潮湿的茅屋,屋顶因岁月的侵蚀而显得乌黑,布满了无数的破洞。屋内,墙角与床下居然长满了茂密的野蘑菇。在这样的简陋居所里,一间房屋往往得容纳两对甚至更多的青年男女知青共处,他们中的多数还未踏入婚姻的殿堂,有些人甚至已养育了两个孩子。
在勐腊农场的土地上,鲁田目睹了一幕令人心酸的景象:一群男知青卸下了衣衫,身上那些密布的伤痕,宛如他们那段兵团岁月中所经历的艰辛的铭文。鲁田了解到一组令人震惊的数据:在这支知青队伍中,伤病患者的比例之高,让人瞠目结舌;贫血现象几乎成了所有人的通病,而营养不良的比例更是高达百分之百。胃病、肠炎、风湿性关节炎等急慢性疾病患者占据了绝大多数,而在女性知青中,患有痛经和月经不调等妇科疾病的人数几乎接近百分之百。更让人痛心的是,知青的非正常死亡率逐年攀升,其中自杀率更是高居各类死亡率之巅。
这映射出全国知识青年生活现状的一个悲凉缩影。关于知青上山下乡的意义与价值,其成效如何,以及未来是否仍需持续推进,这些问题都引发了深刻的思考。鲁田回忆起,在那次全国知青工作会议上,中央主要领导人频繁出席,反复强调必须坚持“既定方针”,坚决捍卫上山下乡路线的合理性。会上,各方观点激烈交锋,经过一番曲折,决议才得以艰难通过。
鲁田亦听闻此消息,近日北京坊间流传着邓小平先生一句充满幽默的话语:“我们投入了300亿,却换来三方的失望:知青、家长、农民均不甚满意。”鲁田沉思良久,邓小平同志的这一言论并非偶然,或许正是这位历经沧桑、智慧与勇气并重的老革命家所抛出的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
应知青群体的热切呼吁,调查组与知青们的见面大会便在山坡上的露天会场上迅速拉开帷幕。中央调查组的主要领导受邀登上主席台就座,而罢工指挥部的成员则整齐排列在台下知青队伍的最前列。
环顾四周,会场上及山坡之上,黑压压的知青人潮绵延数万,主席台孤独地矗立,宛如一叶孤舟,被汹涌的人潮紧紧包围。鲁田心中不禁涌起一句古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踏上讲台的那一刻,他的首个发声便是对知青按照制度规定应称呼的“青年职工”。话音刚落,台下的声响如同涌动的波涛,呼声此起彼伏:“我们不是青年职工,还我知青的名号!”
鲁田的焦虑情绪显而易见,但他心中明镜似的清楚,自己必须严格遵循中央的指示,对这一事件进行“妥善处理”。随后,他紧握话筒,语气平和而深沉,耐心地开导对方。他详细阐述罢工可能引发的种种不利后果,进而传达中央的决策理念,旨在唤醒民众的理性认知,引导他们以耐心等待未来的美好前景。
台下的知青们已不愿再继续聆听。于是,知青罢工的副总指挥、来自北京的吴向东同志登台,紧握话筒,方开口道:“北京的首长们,我亲爱的知青战友们,兄弟们,姐妹们——”他的声音不自主地颤抖,话语就此戛然而止。
舞台边缘一片寂静。鲁田站立其中,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占据了他的思绪。
吴向东终于打破了沉默,语气沉重地说道:“我,吴向东,一位1969年响应国家号召,奔赴农村的北京知青,今日站在此讲台之上,面对来自故乡北京的首长与亲人,以及那些与我共患难十年的知青朋友们,我有几句话想要说,希望各位能铭记于心。这,是一个三十岁男子,一个历经沧桑的知青,对这个世界真挚的肺腑之言。言毕,我想我能够无愧于心,因为我已经竭尽全力,回报了大家对我的信任。”他慷慨激昂地倾诉了那段岁月里知青们所经历的种种苦难与不幸,道出了那一代人心中的真实声音,表达了大家迫切渴望回到城市的强烈愿望。最后,他坚定地说:“在我即将结束发言之际,为了捍卫真正知识青年的尊严,为了捍卫一个有血有肉之人的尊严,同时也为了拒绝那些强加于我的‘农场青年职工’这一不实称号,我决定以此种方式表达我的抗议!”说完,他转身直面全体调查组成员,从裤兜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立刻涌出,如泉水般喷溅。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这位勇敢的知青带着微笑,倒在了地上。
尖锐的警笛声与救护车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将伤者带走的同时,会场顿时陷入一片无法平复的混乱之中。鲁田眼含热泪,他未曾想到,当下的知青政策竟对知青造成了如此沉重且致命的伤害。他内心深处涌起一股仿佛自身成了刽子手的罪恶感。
你们,辛苦了!”
台下的知识青年们猛然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掌声持续了整整十几分钟。
继而,鲁田直面台下的知青群体,坦言他的两个子女也曾被下派至农村参与集体插队。他自己也经历了漫长的压抑时期,直到去年才终于重返工作岗位。对此,他感同身受,体会深刻。但他诚恳地请求大家保持耐心,给中央留出足够的时间,以便全面细致地考虑后,分步骤逐步解决问题……
然而,知青们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已感到难以承受。一位身患严重心脏病的四川女知青缓缓走上台,突然跪倒在鲁田的面前,失声痛哭:“伯伯啊,伯伯,请您救救我们,救救这些无辜的人们吧……”
女知青的悲声与话语,激起了台下数万知青心中强烈的情感涟漪,众人齐齐向台上的中央领导跪地,痛哭之声响彻云霄,震撼了天地,令大地都为之震颤不已!
鲁田悲痛欲绝,泪水如泉涌,无法抑制。面对眼前的这位女知青以及台下成千上万仍旧跪地不起的知青群体,他仿佛肩负着雄伟的泰山,那沉甸甸的重压让他难以承受。
他缓缓扶起那位女知青,使其面向话筒,声音坚定而有力地说道:“亲爱的知识青年同志们,孩子们,请你们起身站立。我已经下定决心,即刻通过电话向党中央汇报,如实反映你们的回城愿望与合理诉求。”这位长者意志坚定,准备冒着个人政治生涯中最为重大的风险,挺身而出,为那些饱受苦难的知青们发声,为他们请愿。
破晓时分,大约五点钟,鲁田在经历了十几个小时跨国电话的交流之后,带着满脸的倦容,走进了会场,登上了主席台。面对台下一片静默的知青群体,他紧握话筒,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深情地说:“亲爱的知识青年朋友们,在此,我将负责任地回答你们的问题。首先,我诚恳地请求大家立即恢复正常饮食,停止绝食抗议,并全体知识青年重新投入工作岗位,回到各自的原单位,投身于革命和生产的工作之中。因为中央领导已经明确指出——知青朋友们,你们的合理诉求应当得到充分的满足!”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之后,现场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覆盖,伴随着狂热的脚跺、热烈的掌声,以及无法抑制的痛哭。众多知青纷纷涌向绝食的现场,将他们的英雄高高托起,抛向蓝天。
返城的大门打开了。国务院批准了知青办的一个包括“六条”办法的请示报告,于1979年1月下旬下达各省市自治区。“六条”大致内容如下:
首先,我们致力于构建农场,力图将知青群体稳定在农场之中。虽然这是基础性的工作,但这种方法却显得过于理想化,几乎流于空谈。
其次,在处理需调回城中的事宜时,不妨借鉴以往关于病退、困退的相关规定来执行。
第三项,城镇职工于退职或退休之际,享有将农场子女纳入就业岗位的权益。
第四项,自1979年始,那些曾服务于国营农场的知识青年,在退役并复员之后,便享有返回其父母居住地寻求就业分配的权益。
第五项,针对城市招募工人一事,可允许相关人员前往农场进行商务洽谈,旨在吸引本市有意下乡的知识青年加入。
第六项,对于自愿重返故里、加盟云南农场的上海郊区青年,我们予以批准。
1979年2月的伊始,云南省紧急召集了来自北京、上海、成都、重庆以及昆明的各位领导,共同深入探讨如何切实落实国务院颁布的“六条”指示精神。这一消息迅速在云南垦区的各农场传开,激起了知青们的广泛响应,他们纷纷投入到积极的行动中来。不久,一场知青返城的浪潮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自云南迅速蔓延至全国各地。
上山下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