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枪都拿不稳,我看你拿马桶刷倒挺合适!”
班长王猛的这句话,像一根钉子,将林哲钉在了新兵连的耻辱柱上。
于是,身为军区司令员的儿子,他真的去刷了三个月厕所。
他隐瞒身份,只为证明自己不是一个草包,却被误解为最令人不齿的“关系户”。
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等着他被淘汰出局。
直到那场决定命运的军事演习,当王猛的尖刀班陷入绝境,一架本不该出现的直升机从天而降。
他的父亲,那位最高指挥官,越过所有人,亲手将一把特制钢枪塞进他怀里,沉声说道:“现在,由你指挥。”
那一刻,班长王猛煞白的脸,就是这个故事最精彩的开场。
01
绿皮火车的铁轨撞击声,单调而富有节奏。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汗水、泡面和廉价香烟混合的复杂气味。
林哲把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色。
他身边坐着一个来自山东的壮硕青年,正唾沫横飞地讲述着自己对军营的向往。
对面一个来自四川的小个子,则紧张地一遍遍擦拭着手心里的汗。
他们都对未来充满了或激动或忐忑的想象。
林哲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他穿着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崭新迷彩服,背着同款的军用背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
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他就像一滴水,完美地融入了这片即将汇入军营的溪流。
他的档案被放在一个牛皮纸袋里,家庭关系那一栏,父亲的职业被简化成了两个字:公务员。
一个多么普通,又多么安全的词。
为了这两个字,父亲的老战友,负责人事档案的张叔,特地打坏了两份表格。
林哲渴望的,就是这种被彻底淹没在人群中的感觉,一种摆脱了姓氏所带来光环的自由。
卡车停下时,扬起一片巨大的尘土。
“都给我滚下来!”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让所有新兵都打了个哆嗦。
王猛,猛虎连三班的班长,像一尊黑塔般立在车下。
他的眼神像刀子,挨个从新兵们稚嫩的脸上刮过。
当他的目光落在林哲身上时,他停顿了两秒。
太白了。
太瘦了。
那眼神里没有其他新兵的紧张和敬畏,只有一种该死的平静。
王猛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什么也没说,但林哲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新兵连的生活,是一场对身体和意志的双重碾压。
清晨五点准时响起的哨音,是每天的第一个考验。
永远也叠不出班长要求的“豆腐块”的被子,是对他过去二十年生活习惯的无情嘲讽。
三公里越野,成了林哲每天的噩梦。
他的双腿像灌了铅,每跑一步,肺部都像被火焰灼烧。
战友们一个个从他身边超过,带着粗重的喘息和飞溅的尘土。
王猛会开着一辆巡逻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旁边。
车上的高音喇叭里,循环播放着王猛那毫无感情的嘲讽。
“林哲,你是在散步吗?”
“你奶奶的裹脚布都比你跑得快!”
“就你这体能,还想保家卫国?别给敌人送人头就不错了!”
这些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林哲的身上,比身体的疲惫更让他难受。
他咬着牙,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模糊了视线。
他只是拼命地向前跑,直到冲过终点,然后瘫在地上,像一条脱水的鱼。
王猛从车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腿。
“起来,别装死!”
“我们猛虎连,不收废物点心!”
王猛极度厌恶关系户。
在他看来,这些靠着父辈荫蔽进入军营的少爷,是部队的蛀虫,是对那些凭着血汗往上爬的农家子弟最大的不公。
而林哲,从头到脚,都完美符合了他对“关系户”的一切负面想象。
转折点发生在一次战术动作预演中。
科目是“卧倒出枪”。
王猛要求在十秒内完成从持枪站立到卧倒、瞄准、击发的全套动作。
轮到林哲时,他因为体力不支,在卧倒的瞬间,手臂一软,身体失去了平衡。
他手中的95式步枪脱手而出,枪托重重地磕在了他前面一名战友的后脑勺上。
虽然都戴着头盔,但那名战友还是被磕得一个趔趄,闷哼了一声。
整个训练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是一个极其低级,且在实战中足以致命的失误。
王猛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黝黑变成了酱紫。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哲面前。
“你他妈想杀人吗!”
王猛一把揪住林哲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林哲的脚尖勉强能够着地,他闻到了王猛身上浓重的汗味和怒火。
“报告班长,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王猛冷笑一声,松开了手,“我看你就是个祸害!”
训练结束后,王猛把全班集合起来,让林哲一个人站在队伍前面,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都看看他!”王猛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哲的鼻子上,“就因为他,我们班的脸都丢尽了!”
“连枪都拿不稳的兵,我还第一次见!”
他环视一圈,声音里带着一种刻薄的快意。
“我看你这双手,拿枪是屈才了,拿马桶刷倒挺合适!”
周围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王猛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他清了清嗓子,宣布了那个早已在他心中盘算好的决定。
“从今天起,一排所有厕所的卫生,都由你林哲一个人负责!”
“什么时候,你的三公里能跑进连队前十名,什么时候再回来摸你的枪!”
这不是惩罚。
这是流放。
这是一种当着所有人面的公开羞辱,目的就是为了逼林哲自己滚蛋。
林哲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他抬起头,迎着王猛那双冰冷且充满偏见的眼睛。
他没有争辩,也没有求饶,因为他知道那毫无用处。
他只是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用尽全力喊道。
“是,班长!”
从那天起,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取代了训练场上的硝烟味。
厕所,成了林哲的新阵地。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和那些顽固的污渍、难闻的气味作斗争。
战友们在烈日下练习射击时,他在昏暗的厕所里用力地刷着便池。
战友们在晚饭后高唱军歌时,他在一遍遍地用拖把擦拭着湿滑的地面。
他像一个被新兵连遗忘的影子,在最肮脏的角落里沉默地忙碌着。
一些战友会对他投来同情的目光,但更多的人选择绕着他走,仿佛他身上也沾染了那股味道。
王猛偶尔会背着手,像巡视自己领地一样踱到厕所门口。
他会停下来,看着里面那个穿着胶鞋、戴着口罩的瘦弱身影,嘴角挂上一丝不易察arc察的冷笑,然后满意地转身离开。
但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个被他视为“垃圾场”的地方,成了林哲的“圣地”。
白天,这里无人打扰,是他思考和复盘的最佳场所。
他会在擦拭墙壁瓷砖时,在脑中一遍遍模拟队列动作的分解。
他会把手中的马桶刷,想象成沉重的步枪,练习着据枪的姿势。
夜晚,当军营陷入沉寂,凌晨四点的闹钟会准时在他枕头下震动。
他会像一个幽灵般溜出宿舍,来到空无一人的操场。
月光,是他唯一的照明。
第一个星期,他连五个标准的俯卧撑都做不下来。
第一个月,他可以在单杠上完成一次艰难的引体向上。
他每天都比前一天多跑一百米,多做一个仰卧起坐。
汗水浸透了他的作训服,留下白色的盐渍。
肌肉的酸痛和撕裂感,成了他每天入睡前最亲密的伴侣。
这种痛苦是纯粹的,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与他的家庭、他的姓氏,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身体,就像一块被反复捶打的劣铁,在无人知晓的暗夜里,正被一点点地锻造成钢。
02
时间过去了将近三个月。
一个周三的下午,指导员组织了一堂战术理论课,内容是现代信息化联合作战。
指导员在台上讲得口干舌燥,下面的新兵们大多听得云里雾里。
为了检验学习效果,指导员在黑板上画出了一副模拟战场态势图,提出了一个极为刁钻的问题。
“假设我方侦察单位,在敌后发现了蓝军一个未经标识的高价值通讯节点,但无法确定其具体用途,我方炮火覆盖需要五分钟才能到位,请问,我们该如何利用这五分钟的窗口期,实现战果最大化?”
教室内一片死寂。
这个问题对于新兵来说,严重超纲。
就连王猛,也只是皱着眉头,思考着一些常规的火力侦察方案,却总觉得不够完美。
就在这时,一个轻微的声音从教室后门传来,像是无意识的自言自语。
“不能等炮火。”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林哲提着一个水桶,拿着抹布,正站在门口。
他刚清洗完厕所,按例要来打扫课堂卫生,恰好听到了这个问题。
指导员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
“林哲?你进来说说。”
林哲有些局促地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看着黑板上的态势图,仿佛那不是粉笔画的线条,而是一副真实的战场。
“报告指导员,我认为应该立刻命令我方网络战分队,以该节点为信源,进行数据链侵入。”
“不需要破解,只需要植入一个伪装的‘数据包’,这个数据包里包含一个虚假的、更高价值的我方指挥部坐标。”
“蓝军的自动化防御系统会优先处理这个威胁等级最高的目标,从而调动其防空和电子对抗资源,暴露他们的核心阵地。”
“这样,我们五分钟后到达的炮火,打击的就不是一个不确定的通讯节点,而是他们整个防御体系的神经中枢。”
林-哲的语速不快,但逻辑清晰,环环相扣。
他的回答,已经超出了战术层面,进入了战役规划的范畴。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在听天书一样看着他。
指导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震惊的表情。
他追问了几个细节,林哲都对答如流,甚至还补充了几种备用方案。
只有王猛,他的脸色很复杂。
震惊过后,是一种更深的、被冒犯了的感觉。
他觉得林哲是在卖弄,是在用这种他听不懂的方式,来嘲笑他的无知。
课后,他对身边的副班长冷哼道。
“懂再多理论有什么用?上了战场,跑得比兔子还慢,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这种纸上谈兵的赵括。”
又过了两周,连队举行月度体能大比武。
王猛在宣读三公里越野的参赛名单时,习惯性地跳过了林哲的名字。
“报告!”
一个响亮而坚定的声音,在队伍中响起。
林哲向前一步,站出了队列。
“班长,我申请参加考核。”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惊讶、好奇和一丝看好戏的期待。
王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盯着林哲,眼神里满是怀疑。
“你确定?别又给我跑个倒数第一,拖全班的后腿。”
“我确定。”林哲的回答掷地有声,没有丝毫退缩。
王猛与他对视了足足五秒钟,最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好,我倒要看看你刷了三个月厕所,能长出什么本事。”
发令枪响。
林哲像一支压抑已久的箭,猛地冲了出去。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很快落到队尾。
他紧紧地咬在第二梯队,用那三个月里在无数个凌晨摸索出的呼吸节奏,来对抗身体的疲惫。
一圈。
两圈。
他开始超越前面的人。
那些曾经轻松超过他的战友,此刻只能用惊愕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
最后一圈,他的肺部像被灌满了辣椒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看到了终点线,也看到了王猛站在终点线旁,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他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用尽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像一颗炮弹般撞过了终点线。
第九名。
成绩不算顶尖,但足以让整个新兵连为之震动。
他冲过终点线后,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撑着膝盖,吐得昏天黑地。
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旋转,但他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和痛快。
王猛走到他身边,手里拿着秒表,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他把一瓶水塞到林哲怀里,沉默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算你小子……及格了。”
从那天起,林哲不用再去刷厕所了。
他回到了训练场,重新领到了那把他日思夜想的钢枪。
王猛没有再用言语羞辱他,但他对林哲的训练要求,却变得比对任何人都苛刻。
五公里越野,别人背十公斤,林哲背十五公斤。
射击训练,别人打一百发子弹,林哲打一百五十发。
王猛似乎想用这种高压的方式,来证明林哲的进步只是侥幸,或者想把他彻底压垮。
林哲没有一句怨言,他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甚至主动给自己加码。
时间在汗水、泥土和火药味中飞速流逝。
军区年度最大规模的“红蓝对抗”军事演习,正式拉开了序幕。
新兵连虽然只是配角,但也被赋予了配合主力部队,执行侧翼骚扰和渗透的任务。
王猛的尖刀班,因为整体军事素质过硬,被选中执行最危险的先头穿插任务。
演习前夜,指挥部的帐篷里灯火通明,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名为“战争”的紧张气息。
王猛对着巨大的沙盘,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他的作战计划。
他的脸上写满了志在必得的亢奋和自信。
“弟兄们,这次,我们班就是一把最锋利的尖刀!我们要从这个点,直插蓝军的心脏地带!”
他用一根红色标记杆,在沙盘上划出了一条极其勇猛、但也极其冒险的直线突进路线。
“记住,上了战场,我就是你们的脑子!你们的职责,就是绝对服从!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个人英雄主义!”
他说到这里,特意加重了语气,并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林哲一眼。
“尤其是某些自以为是的家伙,管好你自己的腿,跟紧队伍,别给我拖后腿就行了!”
林哲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沙盘上。
他看着那条被王猛寄予厚望的红色箭头,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条路线,太直接,太鲁莽,完全暴露在蓝军最有可能设伏的几处要隘之下。
这根本不是一把尖刀,而是一头主动冲向陷阱的蛮牛。
他张了张嘴,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想要站出来。
“报告班长,我有一个想法。”
他最终还是开口了。
王猛的讲解被打断,他极其不悦地看向林哲。
“说。”
“我认为,这条突进路线过于冒险,蓝军的指挥官只需要在‘一线天’峡谷进行简单的布防,我们就会被彻底包饺子。”
“我建议,我们应该放弃直线突进,改道从西侧的沼泽地带渗透,虽然路程更远,条件更艰苦,但那里绝对是蓝军的防御盲区。”
帐篷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王猛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铁青。
一个新兵,一个他最看不起的新兵,竟然当着全班的面,质疑他的作战计划。
“林哲。”王猛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是在教我怎么打仗吗?”
“一个士兵的天职是什么?是服从!”
“收起你那点可笑的纸上谈兵!你要做的,就是执行命令!”
王猛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话。
林哲沉默了。
他看着王猛那双因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他敬了个礼,坐回了原位。
演习的信号弹,在黎明时分,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惨淡的红色。
王猛带着尖刀班,按照他的计划,如猛虎下山般发起了冲锋。
初期,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他们连续端掉了蓝军的两个前沿哨所,缴获了大量“物资”。
胜利的喜悦,让全班的士气达到了顶峰。
王猛的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甚至还挑衅地看了林哲一眼。
可当他们冲进那个名为“一线天”的狭长山谷时,林哲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山谷两侧的高地上,如同变魔术般,冒出了无数蓝军士兵的身影。
密集的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编织成了一张死亡之网。
这是一个再经典不过的口袋阵。
“中计了!快撤退!”王猛终于反应了过来,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但一切都太晚了。
激烈的“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演习裁决员冷酷的声音,不断在他们身边响起。
“砰!你已经阵亡!”
“放下武器!你们被包围了!”
一个个战友头盔上冒起了代表“出局”的黄色烟雾。
王猛的通讯设备,在第一时间就被强电磁干扰,变成了一块废铁。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班,在自己的愚蠢指挥下,全军覆没。
最后,枪声停了。
王猛和包括林哲在内的仅剩的两三名“幸存者”,被蓝军士兵用枪指着,押到了一处废弃的哨所里,成了演习开始后第一批被俘的“俘虏”。
王猛身上的作战服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脸上画的油彩和汗水、尘土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耻辱、愤怒、不甘,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绝望。
这是他军旅生涯中,最大、也最彻底的失败。
他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03
就在王猛心如死灰,等待着演习导演部那份严厉的通报批评时,变故发生了。
“全体注意,演习暂停!”
刺耳的电子指令,通过公共频道,炸响在山谷的每一个角落。
紧接着,那阵如同巨兽咆哮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架墨绿色的武装直升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降落在了哨所外的空地上。
巨大的旋翼卷起漫天尘土,吹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无论是“俘虏”王猛,还是看守他们的蓝军士兵,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呆若木鸡。
舱门上那枚闪耀的将星徽章,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眼。
舱门开启。
一位肩抗将星、身姿挺拔的老军人,手里提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卡宾枪,在几名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的簇拥下,走下飞机。
他正是这次演习的总指挥,本军区的最高首长,林司令。
他那不怒自威的气场,瞬间让整个哨所的空气都凝固了。
王猛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敬礼,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
然而,林司令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像雷达一样,迅速扫过全场,然后精准地锁定在了人群的最后方。
他迈开大步,径直穿过那些不知所措的蓝军士兵。
他走向那个因为被判定为“后勤兵”而幸免于“阵亡”,此刻正满身尘土地靠在墙角的士兵。
那个士兵,是林哲。
全场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直升机旋翼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
林司令停在林哲面前,将手中那把一看就造价不菲的特制卡宾枪,递了过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你的计划,现在执行。”
林哲抬起头,接过枪,没有丝毫的犹豫。
然后,林司令做出了一个让王猛肝胆俱裂、魂飞魄散的动作。
一瞬间,班长王猛的眼睛猛地瞪大,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一股冰冷到极点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沿着脊椎,瞬间冲上了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司令员伸出手,极其自然地,为林哲整理了一下那顶因为奔跑和卧倒而有些歪斜的军帽。
那是一个父亲对即将远行的儿子,才会有的,充满爱护和期许的动作。
司令员……
给他递枪?
给他整理军帽?
那个被自己罚刷了三个月厕所的“废物”……那个被自己当众羞辱了无数次的“关系户”……那个被自己断定为“纸上谈兵”的“赵括”……
无数个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无数句他嗤之以鼻的提醒,此刻像无数道闪电,在他的脑海里疯狂炸开。
王猛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
最后,他双腿一软,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林哲没有回头看瘫倒在地的王猛。
他接过那把枪,冰冷而熟悉的金属触感,让他整个人瞬间进入了另一种状态。
他那双平时总是带着一丝隐忍和平静的眼睛,此刻变得像鹰隼一样锐利、冷静。
他单手持枪,另一只手指向了那群已经完全看傻了的蓝军士兵。
“你们,还有你们,”他又指向了自己班里那几个幸存的战友,“现在,全部听我指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需要两个人,带上所有的炸药包,去西侧山谷制造动静,越大越好。”
“剩下的人,跟我来。”
他没有看沙盘,整个战场地图早已刻在他的脑子里。
他带领着这支由“俘虏”和“敌人”临时组成的奇怪队伍,没有丝毫迟疑,一头钻进了哨所后面那片茂密的丛林。
林司令没有跟上去。
他只是站在直升机旁,像一尊雕塑,默默地注视着儿子消失的方向。
王猛被人扶了起来,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大脑依旧处于宕机状态。
他想不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哲在丛林中快速穿行,他的动作敏捷而无声,与之前在训练场上的笨拙判若两人。
他带领着队伍,绕开了一条条常规的巡逻路线,选择的都是一些极其隐蔽、但也极其难走的小道。
他甚至能精准地判断出蓝军狙击手可能潜伏的位置,并提前规避。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士兵,无论是他自己的战友,还是那些蓝军的士兵,此刻心中都充满了震撼。
这根本不像一个新兵,这分明是一个经验老到的特战队长。
大约二十分钟后,西侧山谷方向,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
“佯攻开始了。”林哲停下脚步,侧耳听了一下,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果然,他们很快就听到了蓝军主力部队向西侧山谷调动的声音。
蓝军指挥官上钩了。
“就是现在,全速前进!”
林哲下达了命令,自己第一个冲了出去。
他们的目标,是蓝军那个看似固若金汤,实则因为主力被调走而变得空虚的临时指挥部。
那是一座由几栋废弃民房改造而成的院落。
林哲没有选择从正门强攻。
他带领队伍,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院落后方的一处排水渠。
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和腐烂气味扑面而来。
“从这里进去。”林哲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弯腰钻了进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排水渠里漆黑一片,狭窄而湿滑。
王猛也在队伍里,他机械地跟着前面的人在黑暗中匍匐前进,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
他想起了林哲曾经提出的建议,从沼泽地渗透。
他想起了自己当时是如何当众羞辱林哲,说他纸上谈兵。
现在,林哲正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将那些“纸上谈兵”的理论,变成了最致命的现实。
当他们从排水渠的另一端钻出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院落之内。
蓝军的指挥部,就在他们眼前那栋亮着灯的二层小楼里。
院子里只有几个哨兵在懒洋洋地来回走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西侧的枪声所吸引。
林哲做出了几个干净利落的战术手语。
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小队,在他的指挥下,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
他们像几道黑色的闪电,无声地扑向了那几个哨兵。
没有枪声。
只有几声短促的闷哼。
战斗在几秒钟内就结束了。
林哲一脚踹开指挥部的大门,第一个冲了进去。
房间里,蓝军的指挥官和他的参谋们,正围着沙盘,兴奋地指挥着对西侧山谷的“围剿”。
当林哲和他的队员们如天降神兵般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蓝军指挥官的嘴巴还保持着下达命令的形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林哲手中的特制卡宾枪,枪口稳稳地对准了他的眉心。
“报告导演部,蓝军指挥部已被我方占领,‘斩首’行动成功。”
林哲对着通讯器,用一种平静到冷酷的语气,宣布了这场惊天逆转的结局。
演习结束的信号弹,在天空中炸开,宣告了这场虎头蛇尾的对抗的终结。
林哲,用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一战成名。
关于他的真实身份,也像一场风暴,迅速席卷了整个军区。
司令员的儿子。
这个消息,让所有认识林哲的人,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和思考。
几天后,在猛虎连的荣誉室里。
林哲正独自一人,用一块干净的绒布,仔细地擦拭着一把普通的95式自动步枪。
那是他新兵生涯的第一把枪,也是他被王猛剥夺了持枪资格前,最后使用的武器。
荣誉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王猛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比前几天更憔悴了,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他在这扇门外,已经来来回回徘徊了不下十次。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吗?太轻了。解释吗?太苍白了。
他最终还是走了进来,站到了林哲的身边。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绒布摩擦枪身的细微声音。
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
王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是他平时都舍不得抽的好烟。
他抽出一根,递给林哲。
林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接过了烟,却没有点燃,只是静静地夹在手指间。
王猛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猛地吸了一大口,任由辛辣的烟雾在肺里翻滚。
他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那张饱经风霜、此刻却写满了复杂情绪的脸。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那天……在帐篷里……”
“是我错了。”
他没有说“我服了”,而是直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这个骄傲的、从不低头的男人,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放下了他所有的偏见和固执。
林哲转过头,看着这个在过去三个月里,带给他无数痛苦,却也让他脱胎换骨的班长。
他没有笑,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胜利者的姿态。
他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王猛的耳朵里。
“班长。”
“我来当兵,不是为了证明我爸是谁。”
“我只是想成为一个,像你一样,能把后背交给战友,能靠自己本事在训练场上赢得尊重的兵。”
王猛夹着烟的手,在空中猛地一颤。
烟灰掉落,烫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看着林哲那双清澈而真诚的眼睛,忽然间,他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他明白了林哲为什么甘愿忍受那三个月的羞辱。
他明白了林哲为什么在体能达标后,依旧默默承受着他的加倍刁难。
一股巨大的羞愧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但同时,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释然。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伸出那只被烟灰烫红的手,重重地拍了拍林哲的肩膀,力气大得让林哲一个趔趄。
“好小子。”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荣誉室里很安静,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们身上。
两道身影,一个高大壮硕,一个挺拔清瘦,在这一刻,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们之间那道曾经坚不可摧的冰墙,在这一刻,终于彻底融化了。
故事没有在这里结束。
演习之后,林哲被破格提拔,调入了父亲所在的军区直属特战大队。
而王猛,也在不久后的一次选拔中,凭借着过硬的军事素质,成功进入了集团军的侦察营。
他们走向了各自不同的道路。
一年后,在一次跨军区的大型联合演习中。
王猛带领他的侦察小队,在丛林中与一支“蓝军”特战分队意外遭遇。
激战中,王猛为了掩护战友,腿部中弹,“阵亡”出局。
当他躺在地上,等待着演习裁决员时,那个带领“蓝军”小队的指挥官,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和面罩。
那是一张年轻、坚毅,却又无比熟悉的脸。
是林哲。
林哲走到王猛身边,蹲了下来,检查了一下他腿上的“伤口”。
“班长,你的战术动作,还是那么猛。”林哲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但是,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永远不要相信教科书上的路线。”
王猛看着他,也笑了。
“臭小子,现在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林哲伸出手,将王猛从地上拉了起来。
“班长,走吧。”
“去哪?”王猛一愣。
“我们营地,我给你留了好烟。”
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的丛林里,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最终交汇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