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七连魂不散种子撒遍军营

钢七连解散那天，高城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上，手里攥着褪色的连旗，指节都泛了白。远处炊事班的老马正往猪圈里倒泔水，哗啦啦的声响像极了钢七连最后一场实弹射击时弹壳落地的声音。这个曾经带着全连嗷嗷叫的东北汉子，此刻佝偻着背，活像被抽了脊梁骨。

成才背着行囊从团部大楼出来时，正撞见这一幕。他下意识要躲，却被高城一把薅住衣领："钢七连养出个逃兵，老子这张脸往哪搁？"成才梗着脖子没吭声，心里却门儿清——连长怕是到现在都没整明白，为啥好端端的尖子连说散就散了。

钢七连的兵都知道，高城带兵有三件宝：武装带、大嗓门和那套"不抛弃不放弃"的嗑。可老七连的人私下嘀咕，连长自个儿怕是都没参透这六个字的分量。当初许三多刚分到七连，高城瞅着这个同手同脚的新兵蛋子，转头就跟指导员拍桌子："这号人搁七连？不如直接塞炊事班喂猪！"这话让炊事班的史今听见了，当晚就带着许三多加练到后半夜。

改编命令下来那天，团参谋长拍着高城肩膀说这是现代化建设的需要。高城红着眼眶吼："七连建连五十年，打过多少硬仗？现在说撤就撤？"他忘了钢七连当年就是从三个伤兵重建起来的。就像他始终没想通，成才这样的好苗子为啥宁可去草原五班——那地方荒得鸟都不拉屎，可成才说："在七连我永远是个'差点意思'的兵。"

许三多留守营房的日子，高城偶尔会晃悠过来。有回看见那小子正给连旗掸灰，嘴里还念叨着"七连的兵到哪儿都是七连的人"。高城鼻子一酸，突然想起改编前夜，白铁军喝大了搂着他说："连长您总说七连是尖刀，可刀尖折了刀把子还在啊！"

在六连搭伙那段日子成了高城的悟道时刻。那天夜里站岗，许三多突然哼起《钢铁洪流进行曲》，跑调跑到姥姥家。高城刚要骂娘，却发现月光下这个"孬兵"眼里闪着光，跟当年在演习场上一模一样。他忽然就懂了——钢七连从来不是哪栋营房哪面旗，是这帮兵骨头里淌着的那股劲。

调令下来时，侦察营的吉普车就停在大门口。高城最后一次环视七连的营房，史今带的兵正在操场上练战术，喊杀声震得杨树叶子哗哗响。他摸出兜里揣了半个月的申请报告，三两下撕成碎片。风一吹，纸屑飞得老高，像极了那年跨区演习时漫天飞舞的曳光弹。

师部礼堂授衔仪式上，新来的宣传干事问高城对改编有啥感想。这个东北汉子挠挠头："能咋想？钢七连的兵撒出去，那就是一把种子。"台下正在调试投影仪的许三多听见这话，手一抖把幻灯片放反了——幕布上倒着的钢七连连徽，活像破土而出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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